山离小剧场之【错位】（假如死的人不是张离而是……）
【错位】
陈山是在延安遇见的小陆英。
那时他的父母刚刚牺牲。才九岁的孩子，瞪着一双乌黑浑圆的大眼睛，静静抿着唇，不哭也不闹。只是抬头望着告诉他消息的大人问：我是不是没有家了。
那双倔强的眼睛，像极了张离。
陈山于是收养了他，从此行军路上多了个小小的战士陈陆英。他跟随着陈山一路行军，也在后方为战士们奋力援助。最后，抗战结束了，他跟着陈山来到上海，渐渐长大，看着陈山一天天变老。
陈山走的时候只有57岁。他在战场上受过太多伤，能拖到这个年纪已是不易。临终前，陈陆英问他：
“叔，你这辈子，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？”
————
周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敌人。到处是枪声。
张离和陈山险而又险地翻身下车，避过子弹冲进大楼。身后是杂乱的日本兵的脚步声。他俩边开枪边后撤，最后子弹打完了，就赤手空拳与他们搏斗。张离抢过敌人的刺刀，才刺进他的胸膛，身后另一把刺刀便又袭来。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用手握住刀刃不让它靠近，直握得手上鲜血四溢，破皮入骨。正当她坚持不住之际，陈山解决掉身侧的敌人，拾起刺刀便扎进那人脖子，张离这才脱险。
“没事吧？！”陈山扶起脱力倒地的张离，她手上已是鲜血淋漓。
“没事……”
“好，我们快走！”陈山迅速在她腰间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，扶起张离继续向前逃去。
他们最终逃到了大楼楼顶。敌人的狙击枪还在某地虎视眈眈。
“陈山，听我说！你去猛将堂，找麻雀。”张离眼中的情意化作泪水。她深深凝视着陈山，像是要把他刻在自己瞳孔里。
“你必须活下去……我们所做的一切，比我们生命更重要……”
此时的陈山却终于看见了狙击手所在的位置。
是荒木惟。
他来不及思考，他的心他的大脑他的神经他的手，全都下意识只做了一件事——推开张离。
砰。
陈山前胸溅起血花，倒在了天台上。
…………
张离醒来已经是两天后，麻雀带的人最终把她救了回来。
她确认了所有人的安全，最后，迟疑良久，颤声问：“陈山呢？”
麻雀沉默着，许久以后叹息一声道：
“他应该是被埋葬在了宋公园。”
张离的心里，从此有什么碎掉了。
她在大衣口袋里找到一封信，是那时候陈山偷偷塞在她袋中的：
“张离，我最深爱，永远深爱的妻子：
“这次的计划太凶险。虽和荒木惟斗智斗勇这么久，这次我却是真没把握。不过，以前那么多次没把握，照样一步步走了过来，说不定这次阎王爷依旧优待我呢。”
“我本来只是个小混混。没有见识也没有大局。可小混混也有感情，小混混也渴望着安定。你的出现，告诉了我什么是爱，什么是家，什么是民族大义。你既是我的爱人，又是指引我的人。你教会了我国家危难之际我们每个普通人应该做什么，应该拿起武器去拼搏反抗，为了我们的民族和同胞奋斗。而不是缩在角落抱头等死，更不是远走高飞或者卖国求荣。张离，你就是我的大局。”
“如果这次能活下来，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入党介绍人。这也是陈河生前的心愿。这次，我真的做好准备了。”
“张离，此刻我真的无比想念你。一直以来我的身边都有你在，哪怕是再困苦的处境，因为你陪着我，我心中都能感到安定。我想念你的长发了，等我们再见面，我帮你洗头可好？”
“但是，张离。如果，我是说如果。如果这次我真的没能活下来。你不要悲伤，你只需带着我们的那一份活下去，继续为了我们的民族奋斗。等到来生，我还要你当我的妻子，陈河当我的大哥。这辈子还未能听到你对我说一声爱，但我知道，你心里必定有我。”
“张离，我真想念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的日子。张离，我想你给我做的红烧肉了，张离……”
信纸的最后皱皱巴巴，连字迹都氤氲模糊了些许。
张离的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。
…………
那天过后，张离变得更加沉默。
她找到刘芬芳暗号里的接头地点，和陈山的几个兄弟见了面。几人摆了一桌，为陈山也留了一副碗筷一杯酒。末了张离代陈山将那杯酒一饮而尽。
她找到了黄志忠，销毁了兵工厂分布图。
她打听到了小夏和陈金旺被荒木惟软禁。陈山死了，小夏恨他入骨，荒木惟不知为何却没杀她。
她九死一生救出小夏，却没能救出陈金旺。最后危急关头陈金旺竟像是不疯了，忽然拦住日本人的枪口，吼叫着让她们快走。
最后的最后，荒木惟终于死了。
…………
张离和小夏去了延安。那是张离无比向往的地方，而今她终于到了。背负着所有人的鲜血，带着他们的意志和信仰来到了这个地方。
张离笑了。她胸中像是有团火在烧，烧得她的心和泪水都变得滚烫。
————
“叔，你这辈子，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？”
心愿？
陈山望着陈陆英蓄满泪水的眼睛，真像，太像张离了。
这孩子，父母走的那会没哭，怎么在他这个活够了的老头子面前哭呢。
心愿么？
“大概是……希望那个时候的我，可以代替她死去吧……”
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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